菩提心易

    雲水週記(一七九）信仰的風景線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99.8.28

    「一方土地養一方人」，原本以為上個月一趟印尼的弘法，已經讓我得以增廣見聞，懂得欣賞不同文化與生活水平。卻在八月下旬意外的臨危受命，再度飛往印尼的另一弘法據點，也就是北亞齊、大亞齊（蘇門答臘島），為兩處七月地藏孝親報恩法會，主持三時繫念佛事；與信眾結緣！

    從桃園機場早上八點五十分的華航班機，抵達雅加達已是下午點兩點左右，世亮法師帶領我繼續轉往國內飛棉蘭的航班，直到晚上七點多再由當地師姐開車一同到「愛家」的全球連鎖素食店用餐。對於明天還有六個小時的車程才能到北亞齊，一些台灣法師都視為畏途；因為舟車勞頓、行程漫長，的確在交通便利的福爾摩沙，是許多法師很不習慣的地方。

    齋戒月看宗教

    這次來到北亞齊首次遇到印尼當地的齋戒月，據說回教徒每年都有一個月的時間，清晨四點天空漸露曙光，一直到晚上六點四十五分，回教徒不得飲食包括喝水、抽菸，除病患例外；他們帶著謙卑、恭敬的心情，依教奉行。減輕對物質的欲望，提升精神文明，寧靜以致遠；頗類似佛教的八關齋戒，只是過午不食是晚上不吃，而回教齋戒是白天的時間。齋戒過後就是當地的過年，準備迎接另一個喜慶的節日，對他們來說信仰已經融入生活，成為代代相傳、燈燈相續的文化傳承。

    當地在白天四點之前只要與餐飲相關的行業，幾乎大門深鎖，就算賣椰子水的商家也會提醒顧客，不能在公開場合飲用，否則被警察看到會勸阻、取締；不管你是否是回教徒。因此，我們在法會閒暇之餘，開車瀏覽沿途景緻，口渴買了耶子水只能在車子裡面喝，宛如偷渡客一般，既緊張又有趣。像似童年玩「警察捉小偷」的遊戲，到處探望唯恐被捉的驚險、刺激！

    信徒有時也不以為然，抱怨訴苦、數落回教徒十分霸道，用自己的戒條去框別人，而佛教徒就不會用吃素去要求非信仰者不能吃葷食。於是我安慰他說：「雖然從齋戒的層面看，的確有執行上的瑕疵，但也是象徵他們對阿拉的教義信受奉行，不敢逾越、陽奉陰違；所以治安才會好。我們入境隨俗尊重他們的信仰，配合當地的政策；呈現佛教心包太虛、量周沙界的胸懷與氣度，這才是菩薩不一樣的地方呀！」

    信徒沉默一會，又緊接的說：「可是印尼人莫名的優越感，排華事件逼得我們走投無路，這又怎麼看？」我回答：「娑婆世間本來就不圓滿，化解衝突的最好方法，就是與對方做朋友。有錢大家賺，或許華人也有趾高氣昂、目空一切的害群之馬，這樣一粒老鼠屎，壞了整鍋粥的現象，古今皆然。當我們遭受不平等的對待也能夠將心比心，所謂：「己所不欲、勿施於人」，感謝曾經有意、無意傷害我們敵人，讓我們懂得以德報怨，以己度他情。學習寬恕對方就是原諒自己，才能真正化干戈為玉帛、化暴力為祥和。以暴不能止暴，因為聖嚴法師開示我們：慈悲沒有敵人，智慧不生煩惱！

    大海潮來潮往

    兩千零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南亞大地震，引發海嘯瞬間沖毀蘇門答臘島等東亞板塊，致使家破人亡、損失慘重，估計約兩百萬人不幸罹難。在北亞齊與大亞齊分別為海嘯捨報眾生立超薦牌位，仰仗  佛力加被，亡靈皆得渡；無有恐怖，遠離顛倒夢想，究竟涅槃……。雖然事隔五年多，但首次來到大亞齊，心情也顯得格外沉重、哀戚，與兩位法師、信徒搭車遊歷大街小巷，聆聽他們一一介紹當時海嘯的威力，以及兩艘汽艇被海浪打到民宅屋頂的奇特現象；見證歷史悲劇與民眾心中永遠的痛！

    信徒當中羅居士的父母姐弟、舅舅都無法倖免於難，甚至連屍首都沒找到，另一位男眾護法則是妻兒全部天人永隔，唯獨他一人承受喪親之痛；至今仍舊孑然一身，不願另組家庭。也有法師為救自己認養的孤兒，卻不幸被海嘯沖走，在出家弘法的道路上，留下「壯志未酬身先死」的遺憾……。

     不願用「天地不仁以百姓為芻狗」的理由，來詮釋印尼自世紀以來的生死浩劫。在法會結束前我與信眾講話：「許多的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安排，應驗國土危脆、世間無常的說法。從成、住、壞、空的角度，或許對於親人的驟然離世仍有說不出的哀慟與不捨。但我們一方面感謝他們的示現，體證生命在呼吸間的真理，懂得珍惜生命、謙卑反省；在定業不可轉當中，他們就像大樹福蔭倖存的每一位家屬，用身體捍衛印尼的平安，是菩薩大慈大悲為眾生受苦受難的縮影。活著的代表我們還有更多的義務責任未了，應該化悲憤為力量，好好的經營自己的未來；以告慰亡者在天之靈！」

    「同時在壞空的下一個循環體，便是緣生的另一個無窮希望。譬如道場被無情的海嘯沖毀、破壞，透過大家的團結一心，歷經五年的開創展現新的生命力，同時更是華人民族的堅韌性格、凝聚前所未有的革命感情，才有現今的規模與成果。台灣〝九二一〞大地震，我們跟大家一樣有刻骨銘心的哀痛，所以〝南亞大海嘯〞、大陸〝汶川大地震〞，台灣將心比心發揮同胞愛，把救災的經驗與方法，毫不保留傳承給災區做參考。在政府呼籲與民間團體自動自發當中，紛紛慷慨解囊；提供金錢物質、挹注愛心能量。因為我們深信黑暗過後，即將出現曙光，一如潮來潮往，水能覆舟亦能載舟。以前的大亞齊鮮有法師弘法，如今因為劫後餘生，國際間的宗教團體相繼尋聲救苦，印尼雖是回教國家卻也是福報最大的人間淨土！」

    陽光沙灘海洋

    承蒙住持的慈悲建議，與信眾的好意邀約，每天早上都開車到海岸線沙灘晨泳，對於適逢農曆七月我戲謔自己是：「七月半鴨——不知死活？」因為大家都說來到亞齊，沒來海邊走走、泡泡海水，不算來到蘇門答臘。可我有又偏偏是旱鴨子一隻，根本不會游泳，在大家的半推半就之下，第一次出家以後，穿著當地的T恤、沙灘褲，一副很「潮」的打扮，宛如夏季時裝秀；其實男居士只穿泳褲，我這還不算「泳」敢哩！幸好這裡沒有「壹週刊」的據點，而我也不是響叮噹的人物，否則還深怕對出家人大作文章，傷害佛門清譽與僧伽形象。

    對於每天六點出發的沙灘「早課」，心中的佛號都是「佛祖保佑」，為了掩蓋內心的緊張，大部分的時間泡在淺灘與居士們閒話家常。聽著有聽沒有懂的「客家國語」，想多了解當地的文化與渴望佛法的心情。漸漸喜歡他們質樸無華、敦厚老實的性格，想著海嘯曾經淹沒家園，造成許多人流離失所、無家可歸，大自然的力量實在超乎我們的想像！

    傾聽或許無法改變他們曾經受創的記憶，但卻是情緒的出口、心靈的安慰，鮮有男眾法師與他們打成一片。在北亞齊的時候我們還直接到居士的府上，接受他們早餐供養；是八十多歲的長者桿麵皮、兒子與媳婦煮麵。深深感受到賓至如歸，輕鬆活絡的歡喜心；在台灣的一襲長衫飄飄然，與當地入境隨俗，一套短掛到處逛形成強力對比。或許他們較喜歡無拘無束、悠閒自在的生活方式有關，也算是恆順眾生、同事攝吧！

    在大亞齊我們深入慈濟的組合屋，探訪目前「有家真好」的民眾，其中包括華人信徒在內。「慈濟」國際救災的效率向來為人津津樂道，藍衣白褲的顯明形象，既是成功的國民外交；更是菩薩「千處祈求千處應，苦海常作度人舟」的慈悲應化。他們不但幫助災民重建家園，替印尼人建國小學校；甚至也搭建一座教堂讓他們可以依據自己的信仰禮拜、禱告。真正體現佛教無我度生，大雄大力大慈悲的精神！

    不禁想起去年台灣八八水災，佛光山星雲大師有鑒於小林村無家可歸的災民，提供佛門雪中送炭、安頓身心的場所。並且尊重原住民的生活習慣，在結界區外讓他們可以抽菸、嚼檳榔；甚至讓信仰基督教的可以在安靜敎室，作禱告祈福的儀式。如此的胸襟與包容，國內外竟是英雄所做略同！因為「宗教無國界」，在人生道的路上，能有一個適合自己的信仰，堅定奉行、至死不渝，不管基督耶穌、穆罕默德、釋迦牟尼佛等是他們最崇高的學習對象，圓滿完美的精神導師，佛性平等就像人權平等一樣；都該尊重、讚嘆！

    回程點滴花絮

    搭乘當地班機回雅加達，空姐流利的播報方式，幾乎讓我瞠目結舌，不但沒有吃螺絲NG現象，更誇張的是根本沒有標點符號，一口氣說完才接續播報，簡直是「噴射機」的速度、「高鐵」的效率。於是我在想這樣閉氣式的說話方式，應該打上「危險動作、請勿模仿」的字樣；以免休克缺氧。

    幾次出國在辦理手續的櫃台，都被服務專員以「少林武僧」的詢問度最高，剛開始對自己的「菜英文」始終耿耿於懷，等到對中國功夫的發音較熟悉之後，我也學會點頭微笑，權充「山寨版」的代言人。雖然很想解釋自己真的一點都不會武功，甚至會質疑為什麼國外人對僧侶的認識，只有「少林寺」的版本？後來想想：達摩既為中國的禪宗初祖，身為臨濟傳人，信仰對社會大眾就像知識的風景線，不過是外行看熱鬧、內行看門道；也就釋懷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