菩提心易

    雲水週記(二七二)向殘酷的仁慈說再見            101.6.16

    宗樺法師的母親最近因突發性的腦溢血，送往新店慈濟醫院加護病房，經過醫生專業評估，腦部開刀風險極大，縱然留住性命恐怕也會成為植物人；希望家屬站在病患的生命尊嚴與醫療資源極限，重新思索開刀的意義和價值。

    宗樺法師與家屬最後達成共識，避免高齡的母親受盡病苦的折磨，倘若成為植物人將是「求生不能，求死不得」的病榻蹂躪。基於愛她，「感同身受、將心比心」的抉擇，最後一致通過；讓媽媽的人生平靜落幕……。

    這種難捨能捨、難忍能忍的情懷，也是「不忍眾生苦」的表現，人生無不散的宴席，孝道的精神並非讓年邁父母，在鼻咽管、氣切、氧氣筒度過餘生，硬用「樹欲靜而風不止，子欲養而親不待」的理由，看著她多活幾年也好！守著無意識的軀殼，進行「殘酷的仁慈」；這才是「愛之足以害之」!

    佛事結束之後，宗樺法師送我一本《一位加護病房醫師的善終宣言／向殘酷的仁慈說再見》，作者陳秀丹醫師面對自己的父母，末期的生命非醫學所能改變，選擇了「送愛送祝福」，身為佛教徒的她，用佛法的思維與靈性關懷的立場；在佛號聲中讓雙親了無牽掛、安詳而逝。面對一些醫療無效，卻有許多家屬愚昧無知、鄉愿做法，她道出了內心的見解：

    維持生命是要花錢的，即使錢不是問題，病人生活的品質與尊嚴、家屬面對罹病親人內心的煎熬，更不是錢所能衡量。很不幸，窮困與疾病常常是相互伴隨，在台灣常有「一人住院，全家跑醫院」的情況。護理之家的住民很多是意識不清、身上有著氣切管、鼻胃管、導尿管；甚至有多處褥瘡的可憐人。

    呼吸照顧病房更是人間煉獄，病人四肢攣縮變形、舌頭吐出、口水、痰液沾濕胸前，終日躺在病床上使用呼吸器。我不知病人為誰辛苦？醫療人員為誰忙？是什麼樣的醫療制度、什麼樣的家屬與社會價值觀，讓這類病人平白受苦，而社會大眾也間接受到拖累。

    行醫多年，我不願做凌遲病人、延長病人痛苦的那隻手，也要呼籲社會大眾：立法保障醫師可以名正言順地捍衛病人的最大權益，醫師有權利也有義務要保障病人的生活品質與尊嚴，「善終」是醫療人員和家屬送給末期病人最大的禮物和承諾。

    如果老人家已是生命末期，卻要極力延長死亡時間，那是拿他老人家一生辛苦賺來的錢來折磨他老人家，這不是孝順；是凌遲、是愚痴。家屬溫馨地陪伴臨終者，讓他較沒有痛苦的走，這是對亡者無限的關懷與祝福。死亡不是消失，而是另一種方式的存在；至少往生者的愛永遠存在愛他的人心目中……。

    這樣擲地有聲、振聾發聵的專業理論，見識到對病患真正的慈悲心與人文關懷；呼應了宗樺法師處理母親的淡定態度，做了最好的生命教育與啟發。